关于一位老朋友的故事
炎热的夏天,聒噪的蝉鸣,人与人间的热气的日光灯下蒸腾。黑板上寥寥数笔,是语文老师画的重点。周围略显浮躁的气氛,《过秦论》的声音此起彼伏。
她是我的一个老朋友,身材小巧,善手工,不乏男性追求。只是她的名字实在是太普通了。我一直都不知该怎么称呼。我和她认识在高一的期末。也许从最初起,我就错了。
眼前的设计展并没有太多游客,我又向她迈近一步。我们已经十多年没见面了。她还像以前那样活泼,浑身上下散发着灵感。
她高一送我的用指甲油涂成的艺术画,我一直都留着。她的点子总是很多,多得让我有些羡慕。我们一起聊过摄影、聊过梦想。雨过天晴,五月份的蓝天映在排球场的水洼里。广播站的屋顶,和风吹过,午后的太阳挂在天际线高楼边。她说她要攒钱买单反,最后拿奥斯卡奖。我说我要考个好大学。楼下,蝼蚁样的人来来去去,头也不回。
那天过后,她送了我第5版的《认识电影》。
这面墙上挂着剪纸和针织作品,角度位置、一分一毫恰到好处。她一动不动,背朝着我。我似乎被巨大的阻力拉扯着,吃力地走到她跟前。
高一结束的一场大雨冲散了太多人。我和她断了联系。小小的筒子楼里,杳无音信,只剩下朋友的称谓悬着,连着。于是在毕业时公车的巧遇后,就再没重逢过。彼时,她送我的那本《认识电影》,我已经看完了。最后,她去了武汉,我来了北京。
其实,之后我们也还有联系。她说武汉天气无常,说要好好学设计,说好久不见。我说北京气候干燥,说我写的信注意查收,说再约再约。那封信,却没听她提起过。
至少联系还在,那个称谓还在,没人碰。
靠近了,我来不及整理要说的只言片语,伸出手轻轻点了她的肩。
转眼四年过去,我们毕业了。她还在武汉,我还在北京。有许多传言,有人说她去学校东门外开了家奶茶店,有人说她和前男友又重归于好。之后发生的事,却是我没想到的。
她来北京了。只可惜我不用微博,否则能知道的更早些。
终于,我们约好在三里屯见面,1月22日。
那天是北京当年最冷的一天。凛冽的冷风肆虐,地面的积雪将整个广场吞没,周围茫茫一片白。水池里的水凝结着,高楼兀立着,指向苍莽的天空。我下了车,被一拥而上的寒意驱动得踏起小碎步。
“我到了”
七分钟后,
“我们下午看电影去吧。我团两张电影票。”
“我们先见面吧,外面真得很冷。”
路上的行人稀稀拉拉,四下只有汽车和寒风呼啸的声响。五分钟后。
“你到了吗?”
“电影票估计是买不到了,我马上到,你先去星巴克等我吧。”
“来这儿找我吧。”说着,我将定位发给了她。
话音刚落,手机因低温自动关机。这该死的自动关机。
这便成为了我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之后的事情似乎进行地很快了。我去了星巴克,没有人。我回到了定位地点,没有人。一小时后,我去了网吧恢复了手机,没有回复。我联系了我们的共同好友,没有消息。
“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。”雪还在下着,天色已经不早了。
事后出于好奇,我翻了她最常用的微博。第一条状态已是半年前的毕业。看到这儿我就没再翻下去。好像毕业以后,她似乎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。疑问没得到解决,她就此消失在我的世界里。
多年后,我因工作原因开通了微博。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她。好奇之下,又去了她的微博。向下翻看时才发现:世上哪有那么多戏剧性。她并没有变成另外一个人。那时看的微博只不过并不是按照时间排序而已。
……
2015/12/20,“You silly dog. I love you so much, plz be a handful forever.”
2016/1/2,“Bye&hi”
2016/1/8,“I get you!”
2016/1/25,“I love and enjoy it! Skiing!”
2016/2/3,“那些不顺换来的——你,你们和在北京的日子。再见,我们回家。”
……
再之后,她出国留了学,学的设计。再之后和男友定居国外。
6/8,“I am back! The 2nd exhibition in China!”
这场展览是关于日常材料艺术的,其中也包括指甲油。尽管大落地窗外艳阳高挂,场馆却空旷而凉爽。
她近在眼前。我的手指碰到了她的肩,之后又穿了过去。她就像是空气,漂浮在我面前。只见她转过头,还是那副小巧的面孔。我失去了平衡,整个身体与她交错,重重砸在地上
……
炎热的夏天,听不到蝉鸣。我躺在出租屋的床上,一头汗水。午睡的时间,四周一片寂静。眼前没有黑板,也没有老师画的重点,心里像是一下子失去了些什么。
也许,真实的故事里,她和我根本没有这么多交集。也许,我们没聊过梦想。也许,她没送过我书,广播站也并没有屋顶。甚至,她从未在国内办过设计展。而我却是真的。
有时,失去一个朋友真是很容易,就像看一道流星,还没来得及许愿,就从你身边划过。如果她,名字普通的她,看到了这篇故事,也祝愿她一路顺风,拥有崭新的更好的生活。有些事情,本就无是非对错。